“什么苦都可以受,唯有相思受不了”
11月6日,厦门市湖里区蔡塘村,一个农民工翻着报纸,笑嘻嘻地跟另一个农民工开玩笑,“老周,这里有富婆征婚咧,还是个美女,你去试一下嘛。”
被称为老周的人撇撇嘴,一把抢过报纸撕成两半,扬长而去。他的身后,留下一串笑声。
蔡塘村,这个南北不到300米、东西不足500米的村子,因为紧挨厦门二期软件园,聚集了两三万形形色色的农民工。
王子群就住在这里。
“一到下午下班,这里全是农民工,摩肩接踵,比我们老家镇上赶集时还热闹,走在路上都要侧着身。”王子群说。
沿着一条窄巷进去,随处可见路边乱摆的牌桌,五层高的破旧筒子楼,每层被隔成七间铁门紧锁的出租屋。“这个楼上,住了一半光棍,卫生条件不太好。”王子群有点不好意思。
他住在四层,沿着楼梯上去,楼道里随处摆着换下来的鞋袜,一股恶臭味。
王子群住着一间20多平方米的房间,房租不足300元。屋里,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电风扇,再无任何家电。
与人们常见的大多数农民工相比,王子群无疑属于“另类”。
他长相白净斯文,说起话来尽量文绉绉的,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读书人。与其他农民工下了班打牌喝酒逗乐子不同,他打工之外的时间,大都泡在各个文学网站上舞文弄墨。
这些年,王子群在水泥厂扛过包,到建筑队干过钢筋工和瓦工,甚至还当过厨师、炼过锌,都是又脏又累的活。
“看他们喝酒、打牌很开心,其实都是表象,他们心里很压抑。”王子群深有体会。
听到记者与王子群的聊天内容,旁边几个农民工偷笑起来。
“你问这做啥子?”一位四川籍民工尴尬地笑着,但又忍不住打听。
端着一碗最常见的炖白菜,农民工小张终于凑了上来,他是人群中唯一一个听到“性”话题后没有讪笑着离开的人。
“每次上街,遇到美女也会多看几眼,想打招呼,又怕人家误会。”小张笑得很羞涩:“但家里老人要养,孩子要上学,作为男人,应该什么都可以忍,但我们的忍有没有极限?忍一天?忍十天?还是忍一年?忍十年?夫妻一年见不了几面,几个男人有这样的定力?什么苦都可以受,唯有相思受不了!”
广州市总工会近日发布了一份《广州市农民工幸福感调研报告》,这份调研报告意外发现,影响农民工幸福感的第一要素,不再是传统的经济因素,而是变成了夫妻团聚等家庭因素。
“政府和企业能否帮农民工铺一张‘双人床’”
中国人是羞于说性的。爱情、婚姻都可以聊,但一涉及“性”,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但事实上,对于这些青壮年农民工来说,情感压抑和性压抑已经成为夫妻生活中的一大痛楚。
王子群亲眼看到,一些农民工因为长期不能夫妻团聚,要么下班后凑在一起吃饭、唱歌、胡侃,要么去录像厅过过瘾,要么去找“小姐”。甚至,有些人搭伙做起了临时夫妻。
“当晚上城市里万家灯火,老婆孩子热炕头时,那些为生计撇下妻儿进城的农民工,常常难眠。”王子群说,他们住在低矮潮湿的工棚或者集体宿舍里,即使家属来了也不能有丝毫过分的举动。
小说中,赖货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渴望人过的日子”。其实赖货的愿望很小,就是能跟同在一个城市、不在一个工厂打工的妻子亲热一次。无奈,没钱、没地方。
赖货的无奈,也是大多数农民工夫妻的无奈。
据最近一项调查,农村离婚率已远高于城镇水平,且发生在有外出务工或者经商人员家庭的约占80%。在一些乡镇,农民工的离婚率竟高达50%以上。而高离婚率使得农民工子女教育成为难题,同时给农村的社会生产生活带来一系列负面影响。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周孝正在接受采访时说,这些打工人群身在异乡,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和心理压力,加上难以排解的性压抑,极易导致心理扭曲和变态,引发违法犯罪行为,这应该引起社会的关注。
“现在,南方一些制造业密集之地,很多企业都为农民工开设了夫妻房,甚至对夫妻俩同在厂里工作的给予一定奖励。”王子群说,如果企业打出这样的温情牌,足以留住农民工的心。
“如果有夫妻房,我想很多农民工都愿意带老婆一块儿来打工。”
王子群认为,政府和企业应该帮助农民工铺一张“双人床”——有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张床。
内心里,王子群还希望能够通过立法的形式让农民工休“探亲假”,让他们有时间回家或去外地看看家人,或者企业能为农民工家属探亲提供临时住房或为其报销来回车旅费,等等。
当然,他自己知道,他的这些想法,目前还很难实现。
“希望有一天,除了管好农民工的菜篮子,政府也会关心农民工的被窝子。”王子群期盼着。
来源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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