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
从十五点开始 作者:孙奎建(吉林省作家协会 会员)
太阳的光线柔和了,街道上的人群渐渐散去,这是一天中最平静的时刻。街角处,修自行车的师傅擦擦双手,端起水杯大口喝下去。清扫工人都不知去哪里了,遗落的一张包装纸在路中间安歇。
大楼的顶部平台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下三三俩俩坐着穿着时髦的姑娘,低声细语,偶然传出几声笑,似乎是手捂着嘴的那种笑。很快,她们迅速离开座位象接到命令一样齐整整靠近大楼边沿向下望。
“快飞夜总会”的牌子很抢眼,这是一栋仿欧式建筑,共四层,楼下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许多人。一位头发稀疏、脸面白净、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人正在挥动手掌打一个小伙子的嘴巴。小伙子立正,全身笔挺,不时大声喊出一句:“对不起”。小伙子的嘴角已流出了血。
“芝姐,快回来吧,保安员又挨打了”楼顶部的一个小姑娘马上拨通了一个电话。
快飞夜总会门前,人群越来越密。一位穿深红色旗袍的小姐分开众人快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双手拦住了他:“大哥,这样不好!”穿灰色西服的中年人愣了一下,放下举了一半的手,转身钻进旁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喇叭狂响了几声,离去。
围观的人只剩下一位,他是收废品的,外号瘦猴。瘦猴敞着胸脯:“嗤...嗤,看车操心,不如跟我,少挨打,嗤...嗤”。瘦猴的脸上没有一丝肉还用木棍指了指保安员。这时,保安员正蹲在台阶上一手接着芝姐递过来的面巾纸一手在擦嘴角的血,他看了看瘦猴,没出声。
厚木板楼梯被高跟鞋踏上,响声比较沉稳,借着楼道内透过窗户的暖暖的太阳光,加之花花绿绿裙子的摆动,一下子整栋楼都散发出花园一样的芳香,厨房内打瞌睡的传菜工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快来客人了,姑娘们上班了。很快,引风机,吸油烟机纷纷轰响起来,一束束鲜花被喷上鲜灵灵的水珠,苹果被快速分拣,小个儿分出去,大个儿发红的留下,洗净装盘,不准切,这里的客人最忌讳把苹果切碎。
乐队早已到位多时了,他们已提前弄响了手中的乐器,有几对舞伴开始在大舞池中陶醉了。灯光忽明忽暗,这个地方,你不能要求把灯开得过亮,否则,你会被人家视为傻冒。
门前,不时有人从刚刚停下来的轿车里出来,左右张望一下,便收紧衣领向门里走,若是能逢上芝姐“侯驾”,那客人都会满面桃花双手过去与芝姐拥抱。今天,芝姐的短发依旧吸引人,深红色的旗袍也掩盖不住她的靓丽与青春,芝姐的笑从不出声,人们只见到她双眼弯弯,嘴巴动一下,这是芝姐一直以来的笑。可是客人们都认可她,也非常想讨好她。芝姐的身材非常好,纯黄金比例,但芝姐不炫耀,也不谈论别人的美丑,伙伴们渐渐感觉到芝姐似乎非一般人士。
醉酒的人在喊:“我、我要去洗手间......”“这边请,男士请进观瀑亭,女士请进听雨轩”。“这名字好,哈哈、嘻嘻......”
舞跳不动了,一男一女两名歌手在一个角落里引颈高歌,唱的大都是一些有节奏感的,伴乐声并不响彻云霄,而是忽而高,忽而低,好像心不在焉一样。
啪嚓...啪... 突然,刺耳的瓷器摔碎的声音迅速传来,所有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一个醉酒的男人在大骂:这么酸的菜还收钱,我没吃过这样的饭菜,给我砸!话音刚落,十几个穿黑色皮夹克光头的年轻人开始打砸餐具,并用酒瓶威胁其他客人,客人大都纷纷躲避,陪舞的姑娘个个吓得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动。
老板出来了,微弱灯光下,那位灰色西服、头发稀疏的中年人身披一件风衣,双手扶在缓台的栏杆上,只是看了一眼这种场面,没说什么,继续向楼上走去。芝姐匆忙赶来,奔向醉酒大骂的男人,她从后面把那男人紧紧抱住,那男人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前多了一双白白净净的手,袖衣红红的,咧嘴笑了,极力转身向后看,却又看不清芝姐的脸,这时,醉酒的男人说话了:有话好说。
舞池里又重新掀起欢乐的浪花了,姑娘们的胆怯因为芝姐的举动都没有了,主动与客人们搭讪着。醉酒男人蹒跚着与芝姐在中央划着醉步。“大哥,今天的菜我问过了,并不酸,而是你的心酸了” “不,不是,我的心不会酸。”“大哥,上次盘里的苍蝇是谁放的,我都知道。” “你搞侦探,你挣多少钱?你真为老板操心,我服了,待会,饭钱我算了,不差...” “大哥,你这样做,我佩服,今晚我请你出去喝茶!”“真的?”“随时可以走!”“我乐死了,哈哈哈......”。
芝姐业余时间太少了,只有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这段时间,有时还要被别人占着,不是聊天就是听歌,自己干脆做不了属于自己的喜欢的事。芝姐还是充分利用时间去练瑜伽
。
不久,芝姐与一位姓于的胖婶打得火热。有一天,于婶问芝姐:你这么年轻,有学问,身材好,怎么去夜总会陪舞呢?芝姐没回答。于婶又问:“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生气啊!”芝姐不懈地看着于姐说:“生气?什么问题?你问吧!”于婶把嘴凑到芝姐耳边说:“你陪睡吗?”芝姐的嘴角上翘,双眼下弯,回答道:“我说没有你信吗?男人们都信吗?”于婶推了芝姐一下:“你这是躲避,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于婶的爱人常去夜总会,开始,于婶也大闹过几次,后来经很多人所谓的开导,于婶不闹了,而是当着爱人的面多次提到芝姐,不料,他爱人一听到这些便眉飞色舞起来,不住夸赞老婆:“你真行,那个芝姐舞跳得好,人缘也好,就是不太爱说话,怎么和你处的这么好?”这样一来于婶的爱人可有借口了,多次找机会与芝姐搭话。
风沙刮了几天了,好像没有停的意思。路上行人都是半侧着身,远处的空中,塑料包装袋象风筝一样在空中游动。这风中有沙是这个季节的特点,如果没有沙粒,那雨会很快到来。
有一位留分头的年轻人这一段时间常常光顾夜总会,不带很多人,身边只有一个人,据说是他的司机。穿灰色西服头发稀疏脸面白净的老板派人打探他的底细。很快,探消息的人回来说:留分头的年轻人是个厂长,弄不准是什么厂,家在农村。听到不是同行,穿灰色西服的老板放心了。在夜总会季度表彰会上,老板说:“芝姐的舞跳得再好,也有走的那天,谁都不会靠这个吃一辈子饭,你们要在打工挣钱的同时,好好思量自己的将来,我打保安员是我的不对,但也希望保安员自己清楚,理解老板与员工的这种免不了的冲突。我本人在你们眼中是老板,在顾客眼中我是为他们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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